Tuesday, April 16, 2013

Parallel Universe....平行宇宙

Like two universe parallel each other
looking at each other like crystal-clear reflection
but just parallel
happening at the same time
only crossing at certain points, rarely, beautifully
when the stars at their brightest and softest
we gaze each other
for brieft moments
breath being taken away
when we see ourselves in each other's deep eyes
when we're most beautiful and complete
but only few seconds, it lasted
then we can only wait for the next crossing
of two parallel universe
which destined
only to be looking at each other
from the far far away distance

when it's the darkest night of my universe
it's the brightest day in your universe
when you go to sleep with exhaustion, when you are too tired to say any more gentle words
my day just got started 
it's like I only live in your dream
and you only exist in mine
there's no reality overlapping over our different time-zone
only dreamland
where we share our dreams of unfinished tales and songs
then we have to wake up
into our real life
and there's not even trace of shadow 
of each other's solid existence
only broken words, unfullfilled wishes to be hold and touch and discontinued
promises we're too afraid to say loudly
vanished like drew drops on trembling petals
it disappear before it hurt too long
and we seem to be forgotten

for all the right reasons
and probably always all the wrong timing
we crossed each time
again
again and again....
not knowing where to go without each other
not knowing when will we ever cross again
or if we'll ever
too sad to say goodbye, yet
too lonely to be alone in the universe
every time I reach out my hands
as far as I can
there's only cold air and the sound of empitness
I thought I heard you
but it's only my own voice echoing back to me
"are you there?"....."are you there?"........
maybe when you call for me 
looking at the starry sky hiding in the horizon
you heard the same echos
foreign language
exotic tones
sounds so incredibly beautiful
but we seem to fail to understand each other's
sadness
longing
and tears
all those moments we look up and hoping to find each other's comfort
we just get lost again
and drift away, little by little
without noticing

so close yet so far away
like children's innocent game
played by the careless Divine on the chess board
on his majestic map of creation
we're simply two tiny stardust reflecting from the distant light of love
which eternally
intangible
unreachable
till next crossing after a million century
till we recognize and remember each other 
again 
and again....

Sunday, June 13, 2010

攝影的自由


昨天下午於信義誠品聽森山大道(MORIYAMA DAIDO)談話所作的筆記 -

如果一個城市、地方跟我有共同的體溫,就會讓我想要一再地回到街道去拍很多的照片。
我拍照的過程,行為跟野犬很像。
攝影師應該不斷地進化。
年輕人的直覺可以嗅聞到,我一直沒有長成為"成人",或許這是他們接受我的原因吧。
寫文章對我來說只是在喃喃自語,毫無政治、社會與哲學性,文章都是以"我......"為出發,不知道別人是怎麼看待的。
"攝影"與我的人、我的生活息息相關。
可能要很認真的花一個晚上的時間,才能記得自己到底出了幾本書。
出攝影集的目的,是以客觀的角度時時去重新審視自己,自己現在/未來到底想要做什麼作品、拍什麼作品。
編輯是最好的評論家、帶來現實的參考,就像是電影的導演。
過去的作品,重新用"現在的我"來觀看,這個行為對我來說是有趣的。
追求那一瞬間的自由感,所以我不斷地拍照,透過拍照尋求我想要的自由。
拍照對我來說如同蒐集資料,為了某一本特定的攝影集,我會不斷自問自答,想要呈現給世人的是什麼。
我拍照的速度非常快、量非常大,最沮喪的是在街上沒有拍到想要的畫面,我會到咖啡館沉澱,之後再次重新出發去拍照。
我在街上大量拍照尋求靈感,不會透過觀看其它的影像或文字。
想怎麼拍,以你自己可以接受的方式就好。
對數位攝影的看法,老實說我已經被問得很煩了;無論是底片攝影、數位,去做拍照這件事就夠了。
Simple is best.
拿起一個相機就走出去拍照,讓它衝擊碰撞。

昨天下午的現場對談,還有目前在"晝的學校 夜的學校"所閱讀到的,對我沖激比較大的是森山所談到需要大量拍攝的部分、街拍的自由無羈與他從六七零年代起一直以同樣的激情與信念在創作著,我心裡的某個猶豫、不確定的部分,受到了鼓勵與靈感。

我欣賞他的坦率真誠、直言不諱,穿著黑衣牛仔褲的這位歐吉桑,雖然不英俊、但異常地有氣勢,還有他在簽書的時候,雖然排隊的人非常多、時間拖得很長,但每一本他都認真端正地在書頁簽上自己名字的漢字。

☮MY FAVORITES 親愛的剪貼簿之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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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June 11, 2010

when I think of...it reminds me of you...

早上只打坐了二十多分鐘,腳就麻了。

在房間關上門放了音樂跳舞,說是跳舞,其實只是隨興地扭動身體跳上跳下,剛起床的背部還沒有完全甦醒,往下伸展的時候可以感覺到痠的、緊繃的部位,像是雨後淤塞的下水道口。我想起最近幾次在課程裡跳舞的經驗,有很巨大的改變,我可以開始體會到什麼是在音樂中跟我的身體完全地在一起,就像是音樂進入了身體、而身體變成了音樂,而不再是分開隔離的兩件事物。

跳舞讓我想起了你。我想起那一次在教室裡,你站在教室前頭,一手抓著i-pod、隨著音樂擺動的模樣。你發現我在看著你,你微笑了。

很多事情都讓我想到你,雖然每次寫信的時候我都故作堅強、想要忘了你對我那無與倫比的重要性。可是偏偏事與願違。

那幾首歌讓我強烈地思念起你,就彷彿你就在我身邊伸手可即的地方。

穿過的藍襯衫、普洱茶的溫潤味道、你在我耳邊說過的話、一起經歷過的親密與分離......怎麼可能忘卻。

只是害怕想起你的甜美思念後伴隨而來的那一切,那讓我們彼此顫抖流淚的距離與現實。

☮MY FAVORITES 親愛的剪貼簿之P.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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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June 10, 2010

☮MY FAVORITES 親愛的剪貼簿之P.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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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June 09, 2010

Today

在圖書館脫了鞋子看書兩小時,關於"如何創造"。

今日功課: 首先,要先對如何思考它必須是清楚透澈的,妳想要做什麼樣的人、想做些什麼事和擁有什麼。不斷地思考直到對這一點非常明白為止,然後,除此之外,不要去思考任何別的東西。訓練大腦緊抓住原始的創意。(與神對話 p.147)

這週讀這本書的感覺是,啊~我可以看懂它在說什麼了,雖然我並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改變了讓我可以重拾起已經擱在書櫃裡好久的ㄧ本書,而且,它的確是在跟我說著話,讓我明白了。很實用,收穫非常大,有種頭腦裡某一區塊被還原重組的奇異感。

又跑去騎腳踏車了,當微風吹上臉龐時,我想起小時候住在石牌的榮光一村巷尾,也曾經歷過這樣無拘無束的自由時刻,非常地活在當下的感受。

今天開心的事,月底去印度翻譯的工作折騰反覆了一個多月後確認了。快快地準備好了簽證資料。

開心的事另一件,有人告訴我說: "收到妳的信是今天最快樂的事 !"

夏初的驟雨下了又停了。

☮MY FAVORITES 親愛的剪貼簿之P.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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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June 08, 2010

聲音

今天爬上山,山太小了,我仍然可以聽到山下街道的車聲、附近小學操場的嬉鬧、涼椅坐著午歇婦人們的聊天。 我一路向前走,各種聲音如影隨形地跟隨。

聽見世間的喧囂,我才感覺到我是多麼地需要完全地寂靜,全然地靜默,沒有噪音、沒有話語、沒有多餘地、瑣碎地、填滿虛空的聲音。好讓我聽見自己,好讓我沉浸在那奢侈的沉靜裡,不需要任何聲音點綴的空間。

我渴望那甘霖般的寧靜。

☮MY FAVORITES 親愛的剪貼簿之P.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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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June 07, 2010

☮MY FAVORITES 親愛的剪貼簿之P.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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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June 06, 2010

☮MY FAVORITES 親愛的剪貼簿之P.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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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June 05, 2010

☮MY FAVORITES 親愛的剪貼簿之P.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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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January 23, 2010

Composition021 -- Shadow

old market, bangkok, jan 10'

Wednesday, January 20, 2010

Composition020 -- Late Summer

local market, bangkok, Jan 10'

Tuesday, January 19, 2010

Composition019 -- In Between

local market, bangkok, Jan 10'

Thursday, January 14, 2010

Composition018 -- A Song for you

Samsen Road, Bangkok, Jan 2010

Tuesday, January 12, 2010

Real Music….真正的音樂。

新年除夕那晚,正準備要出門,一個朋友打電話給我。

我問他最近好不好,知道他的婚姻狀況一直都有些問題無法解決,但我馬上又意識到這似乎不是在一年的倒數最後幾個鐘點該問起的話題。他一派輕鬆地說,他很好,雖然生活裡還是有著複雜難解,但是他每天都在寫他的超現實半自傳小說,持續地做著曲子,因為他幾個月前在遠離市區的山上找到了一個房子,現在基本上都盡量待在那裏,很少進到台北城裡。

我終於找到可以住的地方了,山上很安靜,我很喜歡這裡。」他下了結論。

這位德國朋友,是個薩克斯風樂手,城裡最著名的一家爵士樂吧裡頭的牆上,掛著一張他盡情瘋狂吹奏的失焦黑白照片。從我認識他以來,幾乎每一次見到他,一身黑衣布鞋的他老是皺著眉頭抱怨台北市區的吵鬧與噪音,說自己飽受耳鳴折磨,好似他已經瀕臨被這些聲響搞到崩潰的邊緣一樣,而從他的肢體語言與表達,我看得出他是真的深受其害,因為某些原因想要、也不得不待在台北的他,看起來總是很不快樂,之前隔了很久不見,煙酒都戒了,他嘴角周圍的線條卻仍然銳利,有時候整個人被一股低瀰的氛圍籠罩著,像精神耗弱的失眠藝術家,嘴巴吐出來的詩句都是酸的。

開始的時候,我懷疑是不是他的民族性使然,讓他總是有著這一份悲觀,好像這該死的世界裡,沒有一件他媽的事情可以讓他滿意,但是後來慢慢瞭解到,他是真的無法對一切感到舒服自在,像是一種疾病跟隨著他,無由來地讓他的全身皮膚發癢、呼吸不順暢、太陽穴隱隱作痛、腸胃不適。他像一個被自己的生活囚禁的犯人,無時無刻都在腦子裡計畫著如何從那份不舒服的感覺當中逃離出來,可是又苦尋不到適合的逃亡路線。

久久一次我們約了吃飯,他總是帶我抄小路走巷子,目的是為了避開馬路上的車水馬龍與汙染,我讓他挑選他鍾意的地區和餐廳,但是市區裡很難有完全靜謐的地方,我們吃完了飯,他都會建議散步去森林公園坐著聊天。坐下來的時侯,他顯得比較放鬆,會不時地深深嘆口氣。

因為他對噪音非常敏銳,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對周遭的聲音變得敏感起來,意識到在馬路上我們必須扯起喉嚨來說話,甚至有時候聽不見對方。

上一次我們說再見的時候,他說他要繞回家把一些衣物用品帶到山上的住處,那個地方原本的想法只是拿來當工作室,可是搬過去的東西越來越多,感覺上已經是取代了原來的家。我跟他揮揮手,看見他非常瘋狂的拉著皮箱與大包小包去搭公車上山去,他回頭的時候臉上一抹狡滑的微笑。

電話裡他邀請我有空時去山上走走,我說好,很願意。他突然訴苦說,知道嗎,在台北市,我聽不見我腦袋裡真 - 正 - 的 - 音 - 樂,因為周圍各式各樣的人工的聲音太多了,嗡嗡嗡不斷地包圍著、進行著,妳能明白嗎,連冷氣機滴水的聲音對我來說都是那麼地有節奏,嗒嗒嗒嗒,嗒嗒 - 嗒 - 嗒嗒,太多的干擾,我沒有辦法聽見我自己的音樂,可是現在,我想我開始可以聽到了。

這段話,讓我放下電話後沉思許久。

我可以瞭解,我想有創作經驗的人都能夠理解這段話的意思。

有時候,我們必須要把覆蓋在那對我們來說具有意義的、真正想表達之事物上的重重障礙物移開,一層層地移開、一次次地移開,那真正之物才能夠對我們展現它的姿態、它的音符或是質地,它或許是粗糙醜陋,或許是美麗不凡,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想辦法讓它呈現出來,那過程是辛苦而珍貴的。

有些人可能覺得創作是要不斷鍛鍊、不斷往上添加東西,但我想對我的朋友來說,他的生存之道是減法、是清空雜物,只是要找個地方讓他可以再一次地聽見心裡真正的音樂,他就可以好好呼吸,就可以再繼續走下去。

The Blind Masseur…盲人按摩師。

在免費拿取的市區地圖上,看到了一則小廣告,「盲人按摩」,他們的眼睛看不見,可是他們有神奇的雙手,請來支持,廣告詞這麼說。

週日的午後,恰圖恰市集的人潮與嘈雜讓我很快就厭倦了,坐地鐵回去的路上,決定要去這家盲人按摩院試試看。

推開門進去的時候,空蕩蕩的,兩位似是剛從打盹中醒過來的盲人師傅,冷冷清清地,房間裡陳設簡單,只有一排座椅,最後面擺設了一張按摩床,床旁邊的牆上照例貼著一張人體經絡穴位圖。過來招呼我的那位先生,似乎不是全盲。整家店只有我一個女客人,當下決定只做腳底按摩就好,「二百五十泰銖!」在櫃台後面的先生很明快的報了價錢。

他指引我在洗腳台坐下,另外一位戴著墨鏡的師傅端著提籃走近了,他站著一動也不動,我意識到他是以聲音來判別我的位置所在,趕緊說:「我在這裡!」他才慢慢摸索地在小板凳坐下,摸到了我的腳,上了泡沫、清洗、擦乾,之後指示我在另一張椅子坐好。

這位先生,盲人師傅十五號,他有著一雙柔軟的雙手。他的手法跟平常常去的臥佛寺的師傅們不一樣,異常地溫和,少了刺激性的痛感,他大面積地來回按摩我的腳,像是在安慰它們,與其對話。

或許是習慣,他專注地側著臉,就像是在聆聽著什麼我聽不見的語言一般,但他的臉上並沒有過度的表情,沒有高興、沒有不耐煩、甚麼都沒有,因為他看不見,也不知道人們正在看他,他不需要一般人習慣性戴著的面具,缺乏那種禮貌性的微笑或回應,那張臉好像失去了功能,木然地、可以說是自在的,眨著眼睛。我盯著他看,他的眼睛微微凹陷了,那是一雙張開著卻捕捉不到任何影像的眼睛。

突然意識到我也不需要有應該要有的表情,在這裡沒有人在注視我,沒有人等著我回應一個微笑,完全沒有人在看我。我完全放鬆下來。

有幾個按摩師與客人從側門進出,原來還有另外一個房間。按摩師們在屋裡以不同的方式與節奏行進,九號先生會以右手臂去感覺前方是否有障礙物才跨出一個滑步,三號先生會扶著櫃子或牆為基準往前進,十二號小姐則是緩緩走向前、一邊不放心地摸索著。

有一、兩個出租車司機跑進來借洗手間,推開門時的那幾秒鐘,外面城市馬路喧囂的聲音傾瀉而入,顯得異常地刺耳,之後又恢復屋裡的和諧靜默。

我猜想這些盲者如何自處,一般人生活中藉以逃避的娛樂像是上網、看電視、逛街購物他們都無法進行,就算是出個門也困難重重,那是一個全然無法想像的、不同的世界啊。抽離了影像、文字、顏色、明暗的世界,是否只剩下一片漆黑?必須全然仰賴聽覺與觸覺的生活,又是甚麼樣的感受?我思索,感受盲者被放在這個並不是為他們所設計的這個世界裡,他們的脆弱。

腳按完了,我跟師傅說想要加按身體,他領我走到另一間屋裡,所有的床位都拉上了淺藍色布簾,裡面躺著正在按摩的客人。十五號師傅把耳朵靠近步簾,輕聲詢問其他師傅哪裡有空床,有個同伴敲敲身邊的床,他循聲前進。

步簾裡躺著五、六位客人,他們躺著的姿態與表情,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卸除了武裝與防衛,看起來好無助。最後一床的老先生,已經快要按完了,女師傅坐在他身後,他靠著枕頭墊向後仰靠著她,像一個巨大的嬰兒,臉上滿是放鬆的表情。

我注意到每個師傅手腕上都戴著錶,只要輕按一下,就有女聲以英文報出時間來。五點四十五分。五點五十七分。六點零八分。如果少了時間的度量衡,只剩下白晝與黑夜的區別, 甚至是只有一片完全的漆黑,我們熟悉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無法想像。

按摩師傅們熟練地移動、摸索著客人的身體,操縱著布娃娃般,在窄小的空間裡進行著療癒的技法。

Monday, January 11, 2010

The Collector…蒐集者。

如何去結論一個城市或一個地方值不值得前往旅行?對我來說,是去看在這過程當中我蒐集到了多少足以保留在記憶當中,時間的扉頁一再翻越過也不會黯淡的那些片刻。

氣味的、顏色、聲音的、影像的、觸摸的、品嘗的片刻。是這看似零星破碎、微不足道的片刻造就了一次旅行,多年以後的午夜夢迴,旅行的時間與空間軸已經模糊毀損,但這些片刻卻能夠透過低語召喚而來,或是在不經意時,溜進意識的縫隙裡,一一浮現。

當它出現時,我明白原來我一直都攜帶著它,不是我的頭腦,而是我的身體、我的心深深地記下了那個轉瞬即逝的印象。

昨天搭船順著昭批耶河而上,進入曼谷市區,傍晚才趕搭著或許是最末班的一班船回到下榻處。我並不介意自己住宿在雜亂的KhaoSan路上,它的雜亂正是它迷人的地方,我也不介意進入到有高架道路、捷運車站與巨大購物中心的市中心,對於一個蒐集者來說,那些都不是重點,或許重點是,我跟當下正在發生的一切,是否能連結,它是否能以某種奇異的方式打動我、讓我覺得有趣。

渡輪在河流行進的速度。渡河的小和尚們穿著橙色袈裟時露出的半側赤裸臂膀、剃去的眉毛處的青白色。百貨公司四樓的銀飾櫃子裡一個戒子在左手無名指上的圓弧。時裝店裡一件黑色的長褲那半透明紗質之曖昧。綠咖哩在舌尖燒灼。保麗龍便當盒裡四季豆躺在鮮橘紅色辣油泊裡。書店裡Anne Rice的新書名稱:從黑暗深處呼喊。著名女攝影師回憶為約翰藍儂與小野洋子拍照,以及洋子在知道了先生的死訊後,是如何一個人躺在床上的那段文字敘述。地鐵車廂內那一種因為和善而散發著溫柔的人們的氣息。夜市的地面雨後潮濕。碼頭前賣手榨果汁的老頭穿著的洗到褪色的粉紅色棉布衫,火龍果汁的冶豔。按摩師細聲聊天的悉嗉音調。女師傅的手掌溫潤有力的肉感。貼近的乘客身上的汗腥味。女泰拳擊手在髒污的灰藍地板上如蝴蝶般輕盈跳躍的雙腳。薔薇刺青蜿蜒在棕色腳背上。櫃檯小姐赤墨色的埃及豔后眼線線條。芒果糯米上澆淋似是甜又帶著微鹹的溫潤椰奶。

我蒐集著所有的片刻,帶著喜悅、安靜地收藏著。

Monday, August 03, 2009

After the blossom

To see is to be free.

Thursday, April 16, 2009

Sunday, April 12, 2009

Composition017- In Love

hampi, India, april 09'

You are the reason
I give my gratitude to the Divine
the moment I wake up opening my eyes.
To be in your arms,
in your gaze,
in you,
in love.

Composition016 - Revisited

Monday, March 30, 2009

guardian angel

我們永遠都不會失去我們所愛的人。
也許再也不會見面、也許居住在同一個城市裡卻不相逢、也許咫尺天涯在地球的兩端、也許只能在想念的時候在心裡呼喚著那個名字、那張臉。
也許不再在同一個時空、同一個意識狀態裡。
但是因為愛,我們不會失去對方。
那份知道會始終守護著我們,它是一份信任。
信任這愛讓我們成為同一個存在、同一個願望、將回到同一個家。

Sunday, March 22, 2009

Wednesday, February 18, 2009

謝謝你記得


昨晚寫稿到一半,寫到陶瓷與地中海地區的歷史,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了我們一起去舊金山的時候旅行過的一個地方。

那個片刻又找到了我。

一下子記不起那個倚靠著海灣的小城鎮叫什麼名字,只記得那是我們開車小鎮漫遊的最後一站,過了這裡不久,越過舊金山大橋,再度回到大城市裡的時候,也就是那次旅程的終點了。抵達小鎮時,向晚的天色未暗,我們趁著商店未打烊,一路閒逛到碼頭邊。昨晚,回到我心裡的那個片刻,就是我們手牽著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散著步,經過了一排古舊的兩層樓木製老建築,有的店已經關了,有的店還亮著燈,大部分是賣著藝術品與禮品的店,我們就著櫥窗瀏覽,走走停停,沒有停留很久。

看到些什麼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異常清晰的,是那個人陪伴在身邊的感覺,就這麼一路旅行而又將近終點的悵惘,那個時刻吹彿在臉上的風,空氣裡瀰漫著的懷舊氣味,即將暗去的天空,海灣岸邊隨著起伏的波浪,對岸的燈火燦爛著,甚至打鬧鬥嘴的話語,都成為這一段記憶的肌理,隨著看著它,又呼吸甦醒過來。

我坐在桌前,幾乎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回憶,害怕它太脆弱,一不小心就失落。

我也想起,那次一起旅行,有時候我們會吵架,可是那些事情如今想來是多麼微不足道,在旅行就要劃上句點前,那一些爭執或堅持,都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後來你告訴我,那個小城鎮叫做Salsalito,你的記憶比我更清晰,你記得我們抵達與離開的時刻、停留的地方,甚至記得在哪裡拍了一張照片。

原來你記得這麼清楚。

你跟我說你記得的,那次旅程裡,我最喜歡的地方、我最喜歡的一條街、我們去過的餐廳、我待了好久不想離開的一家店。你都還記得。

那次旅行,不知為何,拍的照片很少,連合照幾乎都沒幾張。

我突然很感動,感謝你記得這些細節,感謝我們陪伴彼此,也謝謝你所記得的、當時被你愛著的我。

Wednesday, January 14, 2009

The Impossible

昨晚的瑜珈課,是我第一次最接近可以做到「烏鴉式」(Crow),雖然雙腳無法離地很久,但我所感受到的身體,清楚地和之前有著什麼不同了,進入、停留這個姿勢的我,也明顯地不同了。

「烏鴉式」是一個平衡前傾的姿勢,蹲姿以雙手在地支撐,兩個膝蓋頂住腋窩的位置,胸口保持抬起但必須往地面傾斜貼近,雙腳離地縮起,像一隻跳躍上枝椏的鳥兒。以往,這一系列的平衡前傾姿勢對我來說都很困難,除了感覺很挫敗地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外,我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恐懼,因為在師資訓練班的一批同學裡,我是少數一兩個無法達到像是「烏鴉式」、「鳳凰式」或是「全倒立」的人,當然覺得蠻挫折、自責,但另一方面,我也明白練習的本身就是過程,必須不斷不斷地接受身體所呈現的,而且學習放下那個對目標的期待。

這一些,需要耐心與覺知來陪伴。

記得以前我的「半倒立式」也是在一段時間後慢慢發生的,這好像是我的身體所經歷的旅程,它須要先熟悉、信任,經過許多嘗試與練習,僵硬的包覆物,那麻木而固執的,一層層融化剝落,而那柔軟的,重新溫柔包容一切,改變,自然而然的發生。

昨晚我所察覺到的自己,是很專注而平靜地開始進入了姿勢,之前所阻擋在眼前的那個「我想我一定做不到」消失了,在姿勢當中,我一直是和身體連結在一起的,它就發生了。那份恐懼被輕輕地放下來了,所以身體變輕盈了,那份期望被輕輕地放下來了,所以胸口打開了。

我把自己舉了起來,用以往我所認為不可能的姿勢與勇氣,而且抱著一份冒險、就算跌倒也無所謂的心。

Tuesday, January 06, 2009

記得

部份的印度照片放上了flickr
還有許多黑白與正片未掃
感覺像是仍然未湊齊的拼圖等待著主人
還好它們一直在這裡
讓我記得未竟的路徑與重新拾起對自己的信任
不斷地回來

http://www.flickr.com/photos/truejourney/sets/

Tuesday, December 23, 2008

love is a little song to sing

Songs for the day
to fill in the blank for
the stillness of silence
between your lights and my shadow
the vastness of your words
echo in the river, desert, mountain
until nothing left besides a trembling heart
no syllables of love
no adjectives or a single exclamation mark
we don't need to recite
poetry of love for the sake of mercy
love is just a little song to sing
softly
whispering in the ears

who stop the steps
and
listen

Wednesday, December 17, 2008

I don't know how

當你終於來到
我卻不知道該如何擁抱你
最親愛的
My dearest
when you finally arrive
after a million light years
of waiting
I found myself froze
petrified
lost in words.......

Tuesday, December 02, 2008

Namitha

Friday, November 28, 2008

Raksith

our guide Raksith ji at Oneness University, nov'08

Wednesday, November 26, 2008

Your hands

Going home

with Oneness Being Namita, Nov.2008
In your gaze I return to the beginning of time,
I return to earth mother's womb, cuddling soundlessly.
In your palms I am a little girl no longer afraid,
I am the woman with treasury of Divine's love.
In your arms I embrace the eternity of universe,
no longer seperated, I'm the universe.
You teach me love, and how to be loved.
You are love. You are the one.
My longing. My light. My precious.
I am love. Endless.

Sunday, November 02, 2008

Mother Wisdom Speaks


收到瑜珈老師Tara寄來的一首祈禱詩,我把它翻譯成中文,很喜歡它。

大地之母的智慧這麼說著
我將把妳們掏空
讓妳成為一個洞穴
妳是如此深邃連星星都將在妳的黑暗中閃耀
妳將成為一個碗
妳將成為一個杯子 岩石中承接雨水

我這麼做是因為這個世界需要妳的寬闊
我這麼做是為了創造出妳將成為的空間
我這麼做是因為妳必須是包容萬物的
一條道路
人們透過妳尋找到他們的旅途
一個碗
妳餵養人們 免除他們因為飢餓而虛弱死亡
一個杯子 承載神聖的雨水

光在妳的空曠之中流動
妳將充滿了光
妳的骨頭閃閃發光
在妳之中那敞開的圓形將發散光芒
我稱妳為 那光亮的
我稱妳為 寬廣的女兒
我稱妳為 那已轉化的


Mother Wisdom Speaks
Some of you I will hollow out.
I will make you a cave.
I will carve you so deep the stars will shine in your darkness.
You will be a bowl.
You will be the cup in the rock collecting rain...

I will do this because the world needs the hollowness of you.
I will do this for the space that you will be.
I will do this because you must be large.
A passage.
People will find their way through you.
A bowl.
People will eat from you and their hunger will not weaken them to death.
A cup to catch the sacred rain...


Light will flow in your hollowing.
You will be filled with light.
Your bones will shine.
The round open center of you will be radiant.
I will call you Brilliant One.
I will call you Daughter Who is Wide.
I will call you transformed.
by Christine Lore Webber

Sunday, October 26, 2008

需要你

我的習慣是,如果喜歡一首歌,我可以反覆地一直一直聽,浸泡在裡頭,直到整個外在世界彷彿融化在聲音之外,直到整個人都消融了。

這兩天我聽的是孫燕姿的"需要你",其實我對流行歌曲不熟悉,這首應該是好久以前的歌了,可能因為最近的心境,突然跟它起了共鳴。(前陣子是齊秦的愛情宣言、夜夜夜夜)

歌詞是:
那天晚上,望著海洋,想了很久才想清楚,是我不安,是我無法擺脫寂寞。
放下自己,忘了失去,我不再是你的唯一,一片寂靜,只剩下海潮的聲音。
明明不在,我學會忍耐,一個人我應該需要你,又逃不開,讓腦袋游在,充滿你模糊的想像裡。 
明明不在,我學會忍耐,一個人曾想過放棄,都明明需要你,卻還猶豫不定。


下午在捷運上,用耳機聽著它,熙來攘往人潮裡,那份無由來的強烈渴望又佔領了我的身體,突然我覺得呼吸困難,喘不過氣來。

Friday, October 17, 2008

journal1016


女人跟我說,她這輩子重複地在兩個夢境裡驚醒,其中一個夢,從年輕時一直跟隨她到四十幾歲,她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了,談起惡夢的場景還是餘悸猶存,彷彿那是在叢林裡追逐吞噬她的獸。

一個夢境是她到了學校之後,所有的人都已經在操場集合列隊了,而她無論怎麼奔跑、怎麼尋找都找不到她的班級,她滿頭大汗,急得都哭出來了,還是找不到。另一個夢境是她陷落在不斷崩塌的空間裡,壓縮變形的空間在她腳下旋轉、剝落,她拼命使勁地踩,還是不斷墜落、墜落。

接著她突然說,啊那時候我吞安眠藥自殺被送進醫院,迷迷糊糊之中就是這個感覺,在恐懼裡漂浮與墜落。

說完轉過頭去繼續看著電視,我望著她,這個在她生命中不再被提起的段落,讓我心裡重新留下痕跡,幫助我再一次瞭解到萬事萬物都有著緣由與結果,無論只是個夢境、或是生活裡的模式、或是身體上的疾病。

她的不安全感、害怕與防衛心,我比較可以了解了,那些東西背後竟是長久以來讓她在黑暗裡想要喊也不出來的深深傷痛與畏懼啊。

Friday, October 10, 2008

journal1010


曾和我在印度旅程中多次巧遇的德國人湯瑪士,捎來一封郵件。

最後是在印度南部歌娃島的海邊,我們互道再見,他之後繼續前往土耳其、法國,同樣以自行車環遊,之後回到了久居的蘇黎世,長途旅行的衝擊,讓他決定暫時不回到之前的主廚工作,而半打工地做著自行車快遞員的差事。

我心想,這是個魔咒嗎? 許多曾進行過大旅行的人似乎都要經歷這麼一段轉化與漂流啊,就像內在的什麼已經不知不覺地被改變,而無法回到之前的生活模式裡了。

他的來信,最後一段寫著 : ".......當離開的時刻到來,我雇了一部吉普車把我從普那一路載到孟買,我坐在駕駛的旁邊,就我一個人,觀察吸收著........色彩繽紛的人們,忙碌地、悲慘地、欣喜地、哀傷地、美麗的人們,街頭巷尾的垃圾、牛隻、塵土、噪音、車輛,還有那美好的景緻,印度式的橘色夕陽慢慢消逝在遠方地平線的盡頭。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我經歷到的,在這個龐大而令人迷惑的國度,所有與我共度時光的人們........我好像在跟印度道別,我知道聽起來很煽情,但我忍不住眼裡的淚水.........對,是的,我有時候真的還蠻想念印度的.........他媽的印度......真是個奇蹟啊........"。 (湯瑪士在印度有多次冒險犯難的經驗,跨越歐洲至亞洲,整個旅行長達一年半)

看到這些句子,我所認識的印度又抖抖灰塵,從記憶深處鮮活地跳起來,不是黑白照片那被凍結瞬間的打樣,也不是記事本裡細細記錄下的行程,而是會呼吸會移動的一大團氣味、聲響、顏色與形態,既瘋狂又攝人,而這才是我想要記得與喚醒的印度啊,而不是坐在桌前、盯著電腦螢幕,從空白頁面傳來的虛弱聲息,氣若游絲,只剩下一口嘆息而已。我知道它存在著,隱蔽在某一層意識的門後,如果我無憂無懼地呼喚它,一切將如同回應咒語的精靈般甦醒,文字將不再是個阻礙、問題,只看我懂不懂得捕捉它的神韻,手指夠不夠靈巧快速。

Monday, October 06, 2008

postcard 002 擁抱著的宇宙

Love Embrace of the Universe-Heaven, the earth, me and Diego. Drawing by Frida Kahlo, 1947
在這個畫面裡,畫家芙烈達本人坐在化作母性形象的祖國墨西哥的膝上,而她手裡抱著她的愛人迪亞哥,是一個幼小的嬰兒。而它們三個人又被類似佛陀相貌的存在,也就是宇宙給懷抱在一起。兩旁環繞著阿茲特克文化中也象徵著陰與陽的太陽、月亮,平衡著芙烈達的宇宙。
芙烈達在她的日記裡敘述著,和她糾葛了一生的迪亞哥,既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宇宙。
看過芙烈達畫作的人,都會同意沒有人比她更熟悉什麼是苦難、狂愛了,她一輩子都在兩者的折磨煎熬中生存,並且轉化成創作的力量,而每次看她的畫都會覺得,如實地表達與傳遞內在的訊息,生出深刻強大的能量,觀看的人不自覺就會產生連結、認同。
看到這個圖像,裡頭醞育著一種臣服的溫柔,我們永遠都是被那更大的力量所籠罩、擁抱著,那份力量的包容度非我們所能想像,而它卻又無所不在。
即使我們忘了、不相信、眼不見,它一樣存在著,愛著啊。
This postcard is delicated to the one who loves and gives without questioning, tothe care-givers, mothers and the universe.
這張卡片獻給那無條件付出及給予的,照顧者、母親與這個宇宙。

Saturday, October 04, 2008

journal1004


十月號 AZ TRAVEL雜誌

等不及編輯把書寄給我,傍晚跑到書店買到這一期刊登了我的六頁圖文的旅遊雜誌。

就著黃昏的微光,趕快翻開了版面,看到一張張照片與文字印刷成為色彩斑斕的整體頁面,心裡蠻感動的。
這是旅行後的作品第一次公開,雖然是極少量,不過,總覺得它代表著特殊的意義。

開始有了要寫書的念頭後,日子便在不確定中翻滾,而那不確定中又有一股莫名的、剛甦醒的覺知跟勇氣,非常想完成這個目標,因為現在不做,以後也做不出來了,不管怎樣也要去做,但又常陷入懷疑、不夠自信的低潮,或是寫不出東西來,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什麼樣的位置上,該怎麼走比較好。

這個成品帶給我勇氣,讓我看到自己的可能性,影像、文字都有著自己的生命力,我必須先把這些種子播下去,它們自會茁壯、成長。我只要相信自己就夠了。

Friday, October 03, 2008

journal1003

17%的滿月。
我虛弱、臗關節痠痛,肚臍下方兩寸留下針灸不當的紫紅青色彩虹瘀傷,銅幣般大小。
溢著臭味的反芻,苦的魚內臟、過期的奶酸跟在角落裡早已腐爛生蟲的水果。
那是罪惡感的味道。
自我厭惡、抗拒與憎恨,在肚子裡擱久了,就是這個怪味。
嘩啦啦吐出一長串字與句後,也吐出了潛意識裡埋藏的垃圾與噁心,一個接著一個湧上喉頭。
吐。
如此醜怪,如此另人心傷。

Wednesday, October 01, 2008

Postcard 001 刺青的左手

The Hand with Tatoos, Moscow, 1978
Photo by Iouri Ribtchinski
這張黑白照片是我在美國唸書期間擁有的。
那時我有不固定蒐集明信片的習慣,美術館、書店、路邊報亭旋轉架、咖啡店門口的小桌上,陸續搜刮了許多具名與不知名的明信片,內容從印象派時期畫作、六七零年代的明星肖像、電影海報到攝影作品都有。純粹出於直覺,收來也不會寫寫寄給朋友,只是默默放到一個小紙盒裡,覺得孤單的時候,拿出來把它們像撲克牌般排列在床上觀看。
它,應該跟著我十幾年了,是我最愛的其中一張,紙張已經泛黃,四個邊角殘留著某年某月一時興起貼在某個牆上的膠帶,最上方有圖釘小孔,仔細看圖片中央還有個該死的被杯子墊過的圓形痕跡,傷痕累累。
照片裡的手,原作裡不知是否應該是往下? 但我一直覺得這隻手是往上伸展的,也就是彷彿我是從手的主人的角度,來打量、解讀它。一隻手,包涵著許許多多符號、形狀、刺青圖騰、數字,神秘而難解,它從身體外獨立出來,不經意訴說著主人的漂泊與歷程,這是什麼樣的一隻手啊? 這又是什麼樣的一個故事呢? 新月形狀的傷痕似乎咧開了嘴微笑著,就連指甲縫藏著的汙垢也像是故事的一個段落般,說著什麼。
仔細看,圖案裡有2、6、9幾個數字與一個問號、SOS求救信號、十字架、纏繞著吐信之蛇的刀子、(也許是)regu這個名字、與其它幾個奇異的標識,還有中指與無名指上圓形的釘孔痕跡,這像是水手的手,或者說一個遠離了出生地、長年漂泊在外的靈魂的手,生活必定是困頓而艱難的,這隻手,經歷了太多太多黑暗的苦澀,觀者不需要看手的主人長得什麼模樣,它已說出了一切。
它蘊含的情緒與故事,是我一再被這個單純的影像深深吸引的原因,而或許正因為看不到其它的部份,我的感受是,這隻左手也籠罩在一股近乎不祥、悲劇性的浪漫氛圍裡,從過去延伸進下一個我雖好奇、但永遠也猜不到的畫面裡。
這張明信片獻給我生命裡的黑暗力量、神秘事物與說故事的人。
This postcard is delicated to the power of darkness, mystery and story-tellers in my life.

Monday, September 29, 2008

journal0929


翻出多年不曾再聽的音樂,當他的聲音從時間幽谷迴響起來,一切彷彿凝止、暫停。

他的嗓子沒有變,歌聲裡幾度伴隨我的無與倫比溫柔,也絲毫未變。

孤狼一般的男人,曾短暫地現身,依舊穿著一身黑衣,銀戒指、皮褲,戴著墨鏡,臉龐略為鬆弛了,但輪廓還是鮮明著,開 口仍令人心折,那樣美麗的聲音。

很難想像就這樣十幾年過去了,男人已近五十歲,可是或許這樣的男人是不會老的,因為他的聲音尚未凋零、衰敗,青春依舊借屍還魂地徘徊不去,人們透過那聲音,永永遠遠記得他年輕時的模樣,還有他們自己的過去,有那歌聲陪伴著,分外懷舊,無法分割。

我曾經擁有過男人的卡帶,那時候我只有十幾歲,剛開始懂得渴望,渴望生命、渴望愛情、渴望伸手無法捕捉到的一切繁星與夢。我終於離開家,去到異鄉,展開生命裡第一場重大的旅行與流浪,與我渴望的發生連結,而我一路載浮載沉,曲曲折折,並沒有朝著希望的方向流去。

命運一如往常給了我另外的安排,多年後,我又回到了開始的地方。

男人的聲音把我帶到荒原冰川,帶到遠方的河流與山谷,穿越無數記憶與淚痕,熟稔而日漸黯淡的臉孔,穿過雲與風,穿越極地無垠的思念,越過了我的最愛戀與傷慟,最後來到一片草原,開滿巨大繁花的樹下,不知名的雪白花朵,兀自靜默、芬芳,在這夜裡綻放著,綻放著。

味道絲絲縷縷鑽進黑暗微涼的空氣裡,滲透著,一呼吸胸膛也滿是那馨香。

有一瞬間,我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而為何又有了許久不曾出現的感傷,或是緬懷、也許是哀悼,我留下淚來,但是心裡並無悔恨。

而男人的歌聲沒有離開,陪伴著我,就像多年前一樣。

Sunday, September 28, 2008

journal0928

愛。

記得的與快要忘記的。

塞在最底層的衣櫃抽屜裡。夾在已不再打開的厚本原文小說書頁中。
薄如蟬翼,透著光,千迴百轉的思緒紋路,磨得漸漸淡了。
或許需要一點點提醒。或許還要更多時間的折磨。
然後可以釋懷。

淺灰色清晨夾在車窗雨刷下的一張留言紙條。
微涼皮膚在襯衫與揉得發皺的床單之間散發的氣味。
你的左手覆蓋在我的右手。
坐在車站出口的階梯上等候的眼神,疲倦而滿是熾熱。
低著頭思索該怎麼說出口的話,殘忍而真實。
大雪裡。呵著熱氣想暖暖那凍得僵硬的指頭與心。
左腳踝上兀自訴說過去的刺青圖案,相愛與否。
曾經緊擁著,無言溫柔。
看來是再也無法複製的幸福時刻。
再解釋不了什麼的嘴唇,抿著。
說再見吧,很勇敢,不知道永別就在背後,影子般的永恆。
呼喚你的遠遠星空,隔了這麼久還是流下淚來。
第一次。最後一次。都還是疼得發抖。
記憶的彼岸。漂流的吻。親密與孤獨。
往下走,這是我們的學習,不需要練習。
也沒有然後。沒有理由。

所有的故事都是這樣,包括你和我。

journal0927


如果說你畫的那些畫像,手裡握著刀的小女孩,微微上揚的鄙夷眼睛,憤怒與惡作劇地,都是你的內在,
那麼,我的內在又會是什麼樣的圖像呢? 還是你其實是為了我們每一個人畫,
那是一種宇宙性共通的童稚孤獨與情緒表達?

被踩扁的牛奶紙盒,乾癟癟的啞嗓子。
一張太狹小的床鋪,沒辦法好好伸展雙手雙腳。
她說,我真的很害怕。只要一閉上眼就是惡夢的追逐。
可不可以關掉,把一切都關掉,啪搭按下開關。
可不可以從這一刻起
讓那個老是搶著說"我做不到"的聲音消逝
讓那個已經被太多人決定"應該要如何的我"淡去
而從現在起 是輪到"我"來發出聲音呢

盡情拉開喉嚨,大聲地鬼吼鬼叫吧
我想要被清清楚楚聽到。

Saturday, September 27, 2008

journal0926


我把你的聲音收進隨身聽裡。

你的聲線,優美與瑕疵,脆弱與動人,史無前例,離我只有一個耳機的距離。

我進入到那近乎分裂的存在,左邊是冒險自由的遠走高飛,右邊是盼望紮根土壤的安定踏實,一面是神經質的咆哮怪笑,一面是甜美的諒解接受,它們拉扯而牽絆著,而我的胸口喘不過氣來。

深呼吸,慢慢地深呼吸,肺部需要更多的空氣。

她為她的可悲而哭泣,因為過度壓抑恐懼而哭出來,那不是為他的眼淚,他的存在只是為了幫助她看見,她的醜她的卑微與她的不夠,一直這樣相信,一個寧可躲藏起來的小怪獸,她一直覺得都是她的緣故,一直覺得都是她的犯錯、她的不美好,所以故事才會變成這個樣貌。她想像把一切都損毀撕裂了,如果這樣可以幫助她看清楚,自己原來是什麼樣子的。

雨就要開始不停地下。一種潔淨地洗滌,不留下太多痕跡,關於曾經愛過的線索,踏碎的小水池、一去不復返的溫存與將被遺忘的種種細節。

忘了也好。那懷念的。

Friday, September 26, 2008

journal0925


妳從旅行回來了。

帶著另一個時區與流域的調色盤,七彩的染布褲、葡萄紫色淺灰色的肩帶背心,太陽棕在兩頰雀斑的位置潑灑,妳的身上有著開闊與自由的氣味,好熟悉的味道,只要有過愉悅的旅行,只要與遠方的人事物發生某種程度的能量交換,身上就會散發出這種味道,淡淡的黃檸檬香、檀香,加在一起輕輕晃動,調製加上土地新耕的草香與露水味兒。

妳告訴我旅途上的視野,某一棟老房子、某一個地區、某一個午後與某個有趣角色的談話,像妳的畫,有機的線條、輪廓裡貼上花布、色塊的拼貼,妳帶回了活生生的畫面,用一種素描的方式來作回憶,而不只是乾扁扁的文字方塊。

一邊慢慢咀嚼著四季豆與米飯,我從妳的話語段落裡汲取養分,從那些美不勝收的色譜裡吸收靈感,一口口,餵養身體裡的貧瘠與飢渴。

我舔舔嘴角,把歌詞、段落、漂浮的雲朵、畫面都吞下肚子裡。

晚上看關於達賴喇嘛的片子,我比較有興趣的是他小時候、十幾歲時候的紀錄照片,還有他老人家聚精會神地把一支手錶給拆開來研究,大桌子上攤滿了各式各樣的工具與零件,有一幕是他年輕時老是拿著攝影機拍個不停的畫面。我喜歡他那個慧詰又頑皮的笑容。我喜歡他用淺顯而簡單的方式回答困難深奧的訪談問題。我喜歡他就像個老爺爺,而不是聖潔不可侵犯的神。

他說當垂垂老去的時候,他的願望是去到偏遠的山裡,像一隻受傷的獸,無人打攪,他可以把所有的時間花在靈性的修行上。

突然,我渴望極度的靜默,極度的放鬆與專注。沒有人的空盪房子,沒有聲響、吵鬧,讓我聽見自己內在的呼喊。



Wednesday, September 24, 2008

journal0924


左鎖骨下方的突起物和轉動起來喀喀作響的肩膀關節,我覺得悲傷無助,自己的身體裡正在進行一場外人無法理解的獨白。溢滿薄荷與不知名藥草香的活絡油,輕輕地摩擦滲透,在皮膚的毛細孔裡輕微地刺痛發燙著。

這幾天反覆聽James Blunt的1973。這首歌搭配傍晚在運動公園夜空下的走路運動挺好的,一點也不感傷,充滿了愉悅的回憶懷舊氣息。

薰衣草色,淺藍色,鵝黃色與棉花糖粉紅色,吹泡泡般交疊、繽紛光影,越飛越高,最後無聲地在空氣裡破滅了。

你們用事件與物品把自己與那不愉悅的一切隔開了,隔開了彼此,隔開了,電視的聲響、螢幕上的閃動、大嗓門、粗魯而不體貼的語法、悶悶不樂的表情,很難相信你們曾經是相愛的,過了幾十年,一切都消耗殆盡,剩下不得不在一起,剩下面目模糊的所謂感情,沉默而煩躁不堪。

我喜歡你,因為你的不完美。

Tuesday, September 23, 2008

journal0923


第九十二頁。

手邊正在讀的是法文翻譯小說"在一起,就好",床邊的小櫃子下面還塞了一本看到一半的"偷書賊"。閱讀回到我的生活裡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幾乎無法完整地看完一本書,書店買來的書總是翻個幾頁、幾天就遺棄了,有些書堆回架上,有些書甚至不記得到底看過了沒有。旅行的期間,慢慢把看書的感覺找回來,這幾個月來,可能是我把自己裡面的一部份清空、平息了,所以又可以裝得下新的段落與故事了。

在燈下,我像手裡握著甜筒的孩子,小心而貪婪地,一口一口舔著翻開書頁裡的文字行列,品嚐形容詞的滋味,吞到肚子裡去。

我想要開始寫了。這是個好消息。
或許就讓我一天幾百字來開始這段旅程吧。
把自己剖開來而不再害怕被看見的旅程,不必考慮,不必隱藏。

用你的歌聲陪伴我吧。不完美無所謂。

她的手伸出去,期望會握住他的手,像剛剛下樓梯的時候一樣,像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一樣,可是她的手在空氣裡探了探,什麼也沒捕捉到,他的腳步加快,往前走過去了。而我在她身後,看到她無言的姿勢,替她難過著。

Wednesday, September 17, 2008

真相

你會變得這麼美麗,
一定是因為我不斷不斷地渴望你。
當渴望消失時,你的光環也將黯淡消融。

Tuesday, August 26, 2008

Gaté Gaté

一直很喜歡的「Gaté Gaté」這首咒語,之前並不知道它出自於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的最後一句,gaté-gaté,放下、放下之意,而整句gaté-gaté-para-gaté- parasan-gaté-bodhi-svaha譯意為「去吧、去吧,向彼岸去吧,一起去彼岸,去吧、覺悟吧,祈願成就」。

放下、放下,這是開悟者尊者永不止息的教導,不斷地告訴我們,唯有放下,唯有臣服,才能從痛苦中解脫,才能讓喜悅的種子開出花朵來。

最近在生活的浮光片影中,又一次看見了自己仍然緊緊抓在手上的好多事物、情緒,比較讓我驚訝的是,這其中除了美好的感受,還有許多折磨人的、損耗,或是只是被囤積著、沒有機會去辦認釐清的感受。帶著感嘆與訕笑的心情,我看著自己始終無法擁抱的豐富,我看著自己因為太害怕不足夠、害怕匱乏而一再吸吮咀嚼,我看著太多無法被吸收承受的養分、廢棄物,這些東西的底下,是一個扭曲、沉重的形體,它無法輕盈地飛翔,它的根札實地深入地表,綿延纏繞,緊抓著大地的承載。

昨晚睡前我做了個靜心,簡單地想,把自己已意識到的、該放下的慢慢說出來,真的很多啊,我好像一個母親,愛憐地把所有孩子的名字都覆誦一遍般,把它們一個個從胸口、背上抱下來放在神的前面,都交給祢了,交給祢照顧,希望它們都成為點點光亮與星,不再是我無法割捨的負荷。

我放下我的恐懼、沒有自信、害怕不足、不夠好。
我放下我的擔憂、放下我為他人承受的苦痛與煩惱。
我放下我的執著,那些對美好事物的沉溺。
我放下我的沉重與酸痛不適、雙腳的重量、腰部的重量、背部、肩膀脖子雙手的重量。
我放下讓我的心臟、喉嚨、胃、腹部難受卡住的壓迫緊縮。
我放下我的要求、批判與尖銳。
我放下我永遠都不夠好、不值得被愛的想法。
我放下折磨、貪念、厭惡、噌恨。
我放下對身邊的家人朋友的要求與需索。
我放下對無法成就的煩惱。
我放下那已遠離的、不屬於我的、放下幻夢。
我放下獨攬的責任感與無法改變的。
我放下我覺得我必須費力讓別人瞭解的。
我放下那傷害過我的。
我放下我愛過的。
我放下,放下。

Tuesday, August 12, 2008

7/100的世界


昨天深夜在網路上發現了一個小軟體,可以在地圖上把曾經去過、居住過或是一直想去但還沒有機會去的城市、國家標示起來,最後,地圖會把結果計算顯示出來,旅行過的地方,佔了整個世界的幾個百分比。

我記下美國、英國、愛爾蘭、蘇格蘭、義大利、克羅埃西亞、日本、中國、韓國、新加坡、馬來西亞、菲律賓、印尼、帛琉、泰國、印度等十幾個國家,小小的亮點閃爍散佈在板塊與海洋之間,計算出來,我拜訪過的,只有7/100的世界,真的比我想像的少太多了,沒想到。

因為攝影工作與愛旅行這兩個因素,足跡所至的地方,可能已經不算少了,但是沒有去過的地方,卻還是那麼遙遠繁多如星,這個念頭,不知道為何讓我覺得有些感傷。

那93/100的我沒有見識過體驗過的世界,彷彿還在等待著我呢,我的步伐,是不是應該要再加快一點。可是,轉念一想,不要說整個世界了,即使只是在這個小島的城市空間裡,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裡,我又有多少個百分比是真正的存在著、活著、覺知著呢?還是我在妄念、顛倒夢想、懶散與情緒糾結裡浪費了?

那空白而尚未標示任何記號色塊的93/100,溫柔地提醒著我,珍視我走過的每一步、每一段路、每一次未盡完美的旅程,每一個日子裡,每一句話語,每一個視野,每一個永不復返的當下,那才是我應該好好緊擁的生命。

Monday, August 11, 2008

這個春夏,從去印度旅行前後的一段時間,家裡也開始起了變化。繼爸爸之後,哥哥也因為財務狀況發生很大的問題,丟了工作,決定到大陸去找新的工作。家中的成員剩下媽、我、嫂嫂還有剛要升上國一的李奕。

旅行完回到家,發覺有許多隱藏的曖昧不安,躲在家人彼此沒有坦承面對而該好好說出來的話裡,父母對孩子的歉疚、兒子對父母的罪惡感、孩子對父親的思念、夫妻之間的怨懟與無奈,不論是離開家的人,或是留下的人,都不好受。

哥的小孩李奕是一個內在非常敏感脆弱、外在越來越消極叛逆的男生,哥剛離開家去大陸時,他曾經一度左眼視力突然喪失,檢查不出任何原因,他突然就看不見了,那個時候大人們才意識到,李奕擔憂的程度已經超過一個十歲小孩的能力範圍了,大人驚覺到,彼此所對對方說的每一句話、家裡成員們的互動、甚至是暗潮洶湧的氣氛,小孩就像一塊海綿,默默地吸收著環境裡的一切波動,他為一切操心,但不懂得如何表達,眼睛看不到了,像是一個訊息。短暫失明,在他有一天忍不住大哭宣洩出來之後,同樣難以解釋地痊癒了。那個時候起,李奕不只是一個小孩,而是一個年紀比較輕的小大人,他有他理解世界的方式,而我們必須開始尊重他的邏輯與感受。

在李奕身上,我看見小時候的哥哥,還有年幼的我自己,我們面對的是類似而重複的情境,一個不得已的故事,一個逃避到另一個空間的父親。爸為了事業在大陸定居已經近十年了,他越來越像是一個親近的局外人,回到家像是暫居旅館,跟我們保持著略為客氣而帶著距離的關係,他和媽的關係並不親密,常常因為一點小事而爭執,他在家裡多半是工作之間的空檔,或是在等待下一部戲,他有時煩躁不安,有時心情還不錯,我們習慣了他的不在與情感上的不付出,他在的時候,大家很明顯地遷就,習慣往外跑的媽開始嘆氣,因為要趕回家煮飯燒菜,在這麼多年之後,她早已習慣一個人自主,習慣一個沒有男主人的家,一個必須獨自打點一切的家,她像是把真正的需要與情感封閉起來,擺在某個不輕易拿出來的盒子裡,所以她顯得冷淡,那份冷淡包圍著她的身旁,保護著她。

我在想,小時候的哥哥,面對一個忙碌、不常在家而脾氣暴躁的父親,是什麼感受,面對一個不輕易表達感情的母親,又是什麼感受,這麼一想,突然覺得不管他犯了什麼錯誤,似乎都是可以原諒的,他做的這些一而再、再而三的可惡事情,反映著他內在的匱乏與渴求,這麼多年了,從他初中、高中、當兵時期發生的事件裡,父母親從未真正暸解過他,所以他繼續重複著,直到現在他已經四十三歲,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一個孩子,但他的內在那個晚上會起來夢遊的小男孩,仍然蜷縮在祖母的床上,在黑暗裡,沒有長大,沒有得到他需要得到的愛,在現實生活裡,不斷無意識、潛意識地將自己匱乏,他失去了一切,也讓父母付出代價,讓家裡也為他犯的錯,幾乎賠上了所有的一切。

旅行前,我重新整理與家人的關係,有一天,跟哥兩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我跟他說我的感受,我沒有怪他,我對他覺得抱歉,我說家人永遠是愛他、支持他的,他說他知道了,眼睛沒有看著我。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說話,也許從來沒有過。

就像爸跟我說,他覺得他在這個家裡、在婚姻裡,得不到他需要的,所以回來就不自覺想要逃離,我問他,他在那邊還有另外一個家嗎,他說沒有,臉上也有著我不曾見過的感嘆與痛。

爸與哥,這兩個我生命裡的男人,各自有著他們輪迴的苦,現在最害怕的是,相同的苦,也要降到李奕的身上,讓他一輩子不快樂。

前幾天父親節,我打電話給爸,他接到電話先是愣了一下,說:什麼節快樂?我說,是88節啊,你不記得了?他才說,突然接到家裡的電話,第一個反應總是害怕家裡是出了什麼事,這個做爸爸的,沒有一絲欣喜,但是很客氣地跟我說謝謝,最後對我說,家裡有妳在我就放心了。聽到這句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很沉重的什麼像一件斗篷嘩一下把我蓋住了,一直以來,我在家裡扮演的都是被寵愛與最幼小的角色,突然發現,我已經變成是最強壯、最有力量的,足以照顧守護著一個貌合神離、搖搖欲墜的家,我的肩膀沉重了起來,我好像變成了這個家的母親。

回到台北已經兩個月,面對的是一個需要整合與重新出發的生活,要開始寫的書、要接的翻譯工作,並不如預期所想的那麼順利,我開始回到瑜珈的規律裡,很明顯地感覺到身體仍然處於需要好好休息、照顧的狀態,覺察身體的過程裡,我知道很多情緒在被清理、淨化著,而家裡的狀況,壓得我胸口有些喘不過氣來,很多過往的悲傷浮上水面,很多的眼淚,很多的情緒,一層又一層。

我知道有很多東西要出來,我耐心地等待著,甚至是盼望著它的到來。

而我知道我只能做到我可以的,我無法照顧所有的人,在那之前,我要先好好地照顧自己的心。

Thursday, August 07, 2008

遇見

上個星期六,見到了一個觸動我心的人,在現實生活裡,這是很少見的。

我們其實不認識對方,在那個空間裡遇到了,隔著距離,他看著我,微微地點了點頭,我看看他,這個人,應該是知道的,有種熟捻的感覺,我們沒有說話,只是彼此的靈魂在那一秒鐘打了個照面。

「是你。你來了。」
「是我。我在這裡。」

後來他先離開了,我們還是沒有說上一句話,我看著他的背影在向晚的小巷底失去了蹤影。

我想,如果我們的緣分不止於此,那麼,老天爺會讓我們再次見面的,如果沒有再見面,表示不是這個人,表示另有答案。


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跟老天去求這個人,只是突然看見了自己畏羞而渴望的心,還有那,空了好久的雙手。

Tuesday, June 24, 2008

Till the End


星期日晚上的教堂,前來望彌撒的教友很少,原本並不大的教堂顯得空盪盪的,掛在十字架上的耶穌面容肅穆安詳,祈禱著的聖母瑪利亞,散發寧靜的、不發一語的寬容和愛。

彈著吉他伴奏的小型菲律賓唱詩班,不減熱情地合唱,義大利口音濃厚的外籍胖神父在翻經文的空檔,拿著純白手巾擦拭額頭的汗,在這個世人似乎多半遺忘了自己靈魂、潮濕悶熱的南國小島初夏。

我感覺自己的在,前所未有地,曾經理所當然的信仰,在內在旅程不斷曲折延伸,彷彿又回到了它的初始,那個時候我還是個襁褓中的幼嬰,被母親愛憐地抱在懷裡,眾人祝福聲中,神父手中舀起無瑕的聖水,從我的額頭滑落。

胖神父講解經文,有限的辭彙傳達的卻是永恆的真理,神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它在我們的內在,如影隨形陪伴著我們的生活,在每一個呼息裡,在每一個祈禱祈求裡。

然後他說,神對人們說,「I’ll stay with you until the end of this world.」。

無論如何,我會一直陪伴著你,直到這個世界的盡頭。

Thursday, May 29, 2008

Portrait

Bhuj village, April, 08'

Monday, April 21, 2008

消失的夢

The moment nothing is lacking, dreams disappear.
當一切不再匱乏的時候,夢就消失了
。── OSHO

在出發往印度旅行前,我問過我的deeksha老師Amira,我的人生伴侶,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她接收了訊息,很溫柔地告訴我:在妳完整地經歷自我的內在,學習到什麼是真正的關係之後,那個伴侶自然就會出現。聽到她這麼說,一方面覺淂有點安慰,這個人,他是在的,一方面感到,自己還有好長一段旅程要經歷,這個功課,要花上一輩子、好幾輩子的歲月都有可能。

在旅程上,與自己沉澱相處,內心的某一部分不知不覺悄悄地轉化了,我似乎不再像以往充滿無止盡地等待與追尋,而漸漸瞭解到,也許過去的我所想像、盼望的人生感情道路,它未必適合我,也許我就是必須學習,明白自己早已經置身於一條獨特而豐富的路徑之上。

上路之後,回顧以往,有一個很清楚的體驗是,當我不再是一個人的時候,也就是說身邊出現可以一起走一段路的同伴的時候,我的存在,一部分因而變得鮮明,一部分卻逐漸消失、黯淡至死亡,一方面我渴望同伴,一方面我恐懼窒息,我變成一個忌妒、憂慮、而孱弱的個體,親密滋養我,卻也讓我如釋重負、不知所措。

在最近的幾次深刻的靜心與釋放裡,我可以比較清楚地觀看到,有距離的感情對我彷彿分外地真實,而我會有意識、無意識地去創造出這樣的故事,投身、沉溺其中,距離給我ㄧ種奇異地幻覺,一種熟悉的歸屬感,當這種幻覺淡去時,當看見距離帶來的不足與疏離時,我進入一種巨大的痛苦裡。

這個模式,呼應了我與生命中最初的兩位男人-父親、哥哥之間永恆的關係互動,我甚至看見了一個影像,在一團雲霧中的父親與哥哥的形象,異常地遙遠,如夢似幻,他們始終在我生命裡,但遙不可及,在情感上無法給予,因為他們本身的匱乏與缺憾。看見這個影像之後沒多久,我知道内在的深處開始撼動搖晃,有些什麼開始要鬆動、崩潰,沒過幾日,痛苦像是融化的川河源源不覺地流瀉而出。感情的原型,它背後的始末,讓我進一步接受、原諒了自己,以及對方,也明白我必須從自己開始,去圓滿修補與父親、哥哥之間的關係,不然,這股缺憾的能量會不斷在生命裡找尋出口,創造出相同的故事來。

在靜心裡,允許自己進入黑暗中的黑暗,需要被看到的一切,緩緩湧現、包圍,傷心、失望、罪惡感、苦痛,像是遮蓋真實的布幕一一地被掀開,我看見我非常地思念我的父親,我不是沒有感覺,我希望他可以在身邊、為我存在,可是我不懂得說出來,就像他也不懂得說出來他的需要與傷痛,而我所做的,就是一而再地創造出相似的距離、相似的情節與眼淚,我看見了,我像一個小孩,不斷地嚎哭。

我看見我們對愛我們的人所做的,就是我們對自己所做的,它有著一式一樣的線條與輪廓,我們在外在表現出來的暴躁、憤怒、不耐煩與批判,它其實是來自於我們在內在對自己的無法原諒與接受,在願意原諒自己的當下,塵封其下的種種也開始消融、淡去。

我對自己的恨消退了,我對愛我的人的那份恨,也如潮落隨之慢慢消退。

在最近一次的靜心快結束的過程裡,有一個奇異的啟示,我看見曾與我經歷過關係的臉孔,在無聲中,在無垠裡,一張誕生與消逝在另一張裡,其中也出現了爸爸與哥哥的臉孔,他們原來都是同一個存在,象徵著同一個旅程,只是不斷地出現,幫助我學習與明白,關於愛,關於我的心與有限的智識所能理解到,最大的愛、與最高的光。

Friday, April 18, 2008

Nowhere to go


午間的酷熱,我躲在房間昏睡,朦朧間聽見有人小聲敲門,是隔壁的年輕房客,他蓄著小平頭、戴著眼鏡,一張笑瞇瞇和氣的臉,我和他打過幾次招呼,看到他在附近和當地小孩玩球,但是沒有交談過。

「嗨!你好。」
「我今天就要離開去孟買了,這兩本書送給妳好嗎?」
我看了一下,一本是學當地方言的讀本,一本是英文版的奧修瑜珈的秘密。
「上次聽到妳在房間唱咒,我想瑜珈的書你應該會喜歡」,他有點害羞的微笑。

我和這位從紐約來的男生史考特聊天,一起用餐,才知道他是技術工程師,還去過台灣的高雄麥寮發電廠工作過一段時間,他休兩個月的長假,先去了斯里蘭卡的瑜珈學校,順道來到印度,假期過幾天就結束了。

目前住的旅店在鎮上的村落裡,村裡居民的生活範疇裡,夾雜了不少小旅店與雜貨舖,我住的這一家,位置比較偏僻,在路的盡頭,只有一排四個房間,正值淡季,其他三間偶有來去的旅客,但多是空著,我好一陣子沒有和其他的旅客互動了,會看類似的書、又同是揹著瑜珈墊旅行著,可以聊的話題就比一般的人要更親近些。

和史考特在市集分開,他搭黃昏時分的公車,行前還要去郵局銀行辦些雜事,約好了四點左右在旅店道別。我從外頭回來,看時間已過四點半,喵了一眼他的房門敞開著,似是已經收拾行囊離開,有點悵惘,剛回到房間,聽到有人在外面的聲響。

「我要上路了,這張照片送給妳,是我在賓所維尼亞養的貓咪。」
「謝謝你!謝謝你的書,還有午餐共渡的時光。祝福你回家的旅程平安!」
「下次有機會再問妳去北印度的旅行,保重!再見囉!」

道別後我回到房間,翻過貓咪的照片背後,史考特歪斜地寫著字,左邊寫著「一隻叫做卡夫的貓咪,伊士頓,賓所維尼亞州。」右下角寫著「Namaste Teresa,保持健康,心情愉快,輕鬆旅行。」中間簽了他的名字。

有點發愣地看著「輕鬆旅行」這幾個字,令人玩味,第一次我在路上得到這樣的訊息,老天爺好像透過他,給了我ㄧ個提醒。

我坐在地上開始翻起那本奧修的書,瑜珈的秘密,奧修的書我好久沒看了,隨意翻到最後面的章節,讀了起來,那個章節的標題吸引了我。

「Nowhere to go,無處可去。」
「什麼都沒有,這條道路只是個心靈的幻相,心靈不斷地作著夢,以為透過這條道路就可以達到目標、達到慾望,它是心靈的陰影。當然慾望總是關於未來,而未來根本還不在那兒。要如何搭起一道橋,到達那根本還不在的地方呢?於是妳創造了所謂的道路,但它只是想像力,是幻相,透過這條路,妳和那不存在連結了起來,妳開始了旅行,就像自己跟自己玩著一個遊戲一樣。」
「根本無處可去,又何需道路呢?妳已經在那裡了。無須努力達到什麼目標,一切都已經傳達給妳了,而所謂的信仰,只是要讓妳瞭解到,妳已經在那裡了。......
.........。當橋崩路裂,無處可去,所有的道路都毀壞了,無路可走,也沒有地方好去,那時妳就會進入內在,如果那些幫助妳不斷逃避自我的道路都消失了,妳該怎麼辦?那個時候,妳就可以開始做妳自己。」

讀到這裡,我已經淚如雨下,時候到了,我開始一段深入而釋放痛苦的靜心,哭了很久很久。這幾段話,觸動了我這段日子以來的徬徨與反覆,它和我身體深處最黑暗的矛盾、孤單與恐懼相呼應著,辭去工作、離開家,的確是某種程度的毀壞與切斷,是想要好好地看自己與放下,讓旅行的不斷前進與無常的本質幫助我前行,但現在看來,那何嘗又不是我為自己創造的道路與目標?一切起因正是,我欲求著一個充滿可能性的空虛未來?我看見自己在生活與旅行的過程裡反覆逃避,仍然下意識逃避某一部分的自己。

再度回到印度的兩個星期裡,心情起伏很大,因為和友人的約定牽絆著,所以我在小城等候著暫時不離開,我發現自己陷入焦慮與擔憂,沒有確定的行程與目的地對我是一種折磨,我想要完成什麼,我想要透過道路達到什麼,在一切似是靜止又無止盡流動的日子裡,開始要面對隨之浮現的自我、情緒、真實,奧修所說的,讓我很清楚地看見自己在此時此刻的模樣,退縮、脆弱、擔心、防衛,因為道路一條一條地消失了,而我還不懂得相信我並不需要跋涉千山萬水到什麼地方去,才可以安心做我自己。

記得旅行的開始,除了發願我會幫助來到我面前需要幫助的人,我祈禱旅程能讓我迎接回來更多的自己,我求神讓我「看見」,讓我有足夠的覺知力與勇氣去看到,有些訊息隱晦不明,有些則反覆出現,靜心是最大的幫助與支持,否則根本走不下去。雖然有時候我很後悔,幹麻要求一個這麼辛苦的願望,但是我知道我多半時候充滿無限感恩,也充滿漸漸卸下重擔的喜悅。

我深深感謝那一切幫助我看見的,包括我自己。

Baby

書店主人的家

跟新朋友晃到市集,和書店的老闆閒聊,他邀請我往內參觀他的家;進去一看,羨慕得要死,這些人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住在有近五百歷史的古蹟建築裡,長方型的房子全是石頭打造,地板也是巨大的石塊鋪砌而成,廚房的空間寬敞,採光又好,和其他印度住家多半是小窗戶型態不同。

正午的高溫,行人紛紛走避,炙烤般的陽光,好像要讓地面上一切都融解、蒸發,但在那石屋裡,卻是清涼舒爽無比。

Thursday, April 17, 2008

Time after time

Monday, April 14, 2008

Asha
















常在河岸邊看見小女孩阿夏的身影,她通常玩耍得一身髒污,瞪著一雙大眼睛,永恆性地掛著兩條晶瑩的鼻涕。
照理說她的父母親應該也是在岸邊做生意擺攤的小販,可是我只有看過阿夏形單影隻,或是跟著我認識的露古一家人。
她遠遠地走過來,像是在河水沐浴過,換上了紅色的洋裝,一頭蓬鬆的髮在熱辣太陽底下搖曳燃燒。
愛極了她棕色甜美的小臉變化的表情,讓我想起一只略微毀損的布娃娃,和我心裡頭那個耍賴撒嬌又哭又笑的小女孩。

Thursday, April 10, 2008

2 Rupee


經過雜貨店的門口,一對小姐妹央求我給她們拍照,
這才看清楚了女孩兒的手裡一團嫩黃色的柔軟。
我想起那天稍早,在附近瞧見推著腳踏車叫賣小雞的販子,
一路走去儘是小雞此起彼落嬌嫩的叫聲。
我問了, 一隻小雞只要兩盧比 ,沒見過這麼便宜的小生命,
開心給她們拍了照。
隔天再回去,小女孩說,小雞被貓咪吃掉了。

The World

四月的艷陽惡作劇般地炙烤著黃土大地,雖是春末初夏,三十來度的高溫,像層酥皮包覆著蘊含陽光熱力的小城。

季節進入了淡季,因為天氣越來越炎熱,此地的觀光客慢慢地減少,做生意的店家約有一半暫時歇業,一扇扇漆著略為淡去水彩顏色的木門深鎖,小城零零星星點綴著旅人,顯得清淡許多。之前相熟的裁縫店人去樓空,留下純白色的樓梯門面,夥計們估計是回去沙漠的老家度假去了。

河岸邊的吉普賽攤販也只剩下我認識的小女孩露古一家人,位置移到蔭涼的大樹下,整日曬在大太陽底下的孩子臉孔顯得無精打采,有時候在去吃早餐的路上遇到了,不免要跟他們玩耍耽擱好一陣子,旅程處於閒置狀態,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放鬆。

小女孩露古的媽媽懷抱著新生不久的嬰孩,坐在樹下涼蓆上,嬰孩太小,似乎還不會以眼睛辨識對象,臉上有著還未完全適應這個世界的賭氣表情,他不舒服地左右扭動著身軀,發出微弱的抗議聲音。

這個世界,是不是跟來到之前所想像的不太一樣,它是不是太熱太光亮、又太過吵雜?

Friday, March 14, 2008

Aslam


Anjuna Market, Goa, March 08'

Agonda Beach

Composition015-Grace

Wednesday, February 27, 2008

離開

明天下午就要離開Hampi了。

前兩天訂好了前往Goa的夜車,做了決定,有種鬆一口氣的感覺,但臨別在即,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悵惘,畢竟在這個小地方也待了兩個禮拜,漸漸熟悉一切,漸漸產生感情,也許這是一個旅人應該避免的,因為旅途的美麗正因為它盛放於當下,到達與出發的週期循環不止息,地圖上沒有一個地方是永遠目的地,片段與故事轉眼就昇華為記憶,總是要離開的,總得說再見。

離開台北前買的是三個月期限的機票,兩難地矛盾,一方面非常後悔,感覺自己還有繼續旅行往下走的能量,還想再去別的地方經歷,一方面又覺得也許該是回家的時候了,畢竟還有一個暫時靜止的生活在等著我返回繼續。

往Goa去,表示繞行印度南部一圈的這個行程已經將近尾聲,必須在孟買上飛機,而Goa是倒數前一站,我想Goa是個結束此行的完美地點,因為它是我十年前開始對印度嚮往的起源,我聽著來來往往的旅人傳述著關於Goa的神奇與自由,滿月把整個海灘映照的瑩亮,隨著節奏而放縱起舞的人們,電子音樂、神奇蘑菇與大麻的迷幻能量,那是我尚未拜訪而熟悉的國度;之後的時間裡,書本的扉頁、雜誌裡撕下來的圖片、瑜珈、西塔琴與塔布拉鼓的合奏片段、不同的人們口述著各自對印度的輪廓描述,這一些,就像一個銜繫著另一個的繩結,終於將我與印度這塊土地再次連結上。

我記得小時候每次去旅行回來我總是哭,因為受不了那種分離與說再見的感受,到現在也改不了這個傷感的習慣,可能是因為心裡明白,下次再回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也許是永遠不,而經歷過發生過的,如同世間一切,都要幻滅與消逝。

在此地天天見面說話的Aslam問我,妳什麼時候再回來呢?我說,我不知道,看著他那張美麗精緻如神祇的面孔,我無言了。


也許回不回來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印度這塊土地給予我豐厚的滋養與靈感,我遇見的朋友們交給我的愛,已屬永恆。

Room 12


Shanti Guesthouse, Hampi, February




Gypsy family

Tailors

Sunday, February 24, 2008

Friday, February 22, 2008

Shanti Shanti Shanti

Hampi, February
很多旅人對Hampi的形容是,這是一個極之Shanti的地方,尤其是搭渡船到對岸的Virupapur Gaddi區,那種不羈、自由、原始的氣息更是濃郁。我住在Hampi Bazaar,又稱為神聖中心的這一區,一邊通往Virupaksha古廟,一邊通往河階浴場,雖然是旅人聚集的地區,但這裡瀰漫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寧靜與放鬆,連最讓人神經緊繃的摩托三輪車喇叭噪音都進不來,石板路上常有牛隻慢吞吞的散步過去,早晨八點半左右古廟的大象Lakshimi也會漫步到河階去洗澡;浪漫的地理景觀營造出山丘古城的邊陲感,其實搭巴士到鄰近的城市只要半小時,但是這裡彷彿兀自獨立,有著某種神奇的能量籠罩擁抱著,城裡的街道是印度少見的清爽乾淨,做生意的人也比較放鬆,不會緊緊糾纏著旅客,混雜在此區也有許多當地民宅,這些當地人與旅客彼此不相干擾,各自有著和諧運轉的軌道,我到了這裡,真的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河對岸也去探訪過了,環境更加荒僻簡樸,住宿的地方倚著河岸,大部分是茅草或木製小屋,商店很少,那裡的氣氛讓我想起泰國南部小島的海邊生活,打著赤膊光腳在路邊買水果的老外、穿得挺有味道但比較破爛、不是騎著摩托車閑晃就是窩在咖啡店或吊床上抽著大麻,自成一個村落。我發現自己還是比較喜歡神聖中心這一區,可能我對嬉皮式的放縱興趣缺缺,我喜歡已經熟悉的街頭攤販,我喜歡只要步行幾分鐘,爬上山坡古蹟群的大石頭欣賞夕陽,我也喜歡與一切仍然連結相繫的感覺,不論是大自然、當地人,或是我本身的內在。

住宿的地方已經換到了Shanti 旅店,比之前的那ㄧ家價錢要便宜一半,雖然沒有熱水但是下午的水經過強烈陽光日射其實都是溫的,旅店是ㄇ字型的兩層樓房子,庭院種著大樹與植栽,擱著搖椅跟神像,我的房間在一樓的置中,房門外有小露台跟曬衣繩,午後的時光我擺了瑜珈墊與枕頭坐在外頭寫東西,其他的住客,有的洗著衣服,有的在寫明信片,有的睡著午覺,光影變化在院子的牆上地上,我覺得自己找到這個房間很幸運,白天夜晚都是寧靜的,到了這裡,才知道我是多麼多麼地渴望著安靜與不受打攪,在印度,這是奢侈而難以實踐的希望,在這樣的環境裡,我真正自由自在地享受著外在給予我的一切,而同時安然在內在的聲音裡。

我想起旅程中住宿的地方,我忍受過的各種聲音與氣味,樓下市集攤販的叫囂吵鬧、鄰近加油站車輛進出的引擎咆嘯、呼嘯過大街的巴士、摩托三輪車此起彼落的尖銳喇叭、建築工地施工、旅店內部裝修、旅店櫃檯呼喚搬行李小弟的鈴聲、佣人打掃的聊天、蹲式廁所的臭味、消毒藥水的刺鼻、燃燒的垃圾、廢氣、隨地便溺的尿騷味……;我暫時地脫離了那足以讓我發燒、生病的一切,充滿由衷感激地,慶幸旅行了兩個月後,終於來到一個這樣的地方。


Mamallapuram, January
當飲食的選擇多了起來,我突然想念常常吃印度食物的日子,尤其是在道地的小餐館,突兀地坐在一群當地人之中,用手吃著Masala Dosa或是Thalis時光。

印度食物如果不用手吃,而使用湯匙或叉子,不但很麻煩也錯失了它的原本滋味。每次去我的印度朋友米奴家作客的時候,大家舖了草蓆圍坐在地上,她把餐盤遞給我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要關懷地給我ㄧ隻湯匙,或是問我,要不要餐具,我總是說,不要,沒關係,我想要像你們一樣用手吃,可能會比較慢,但是無所謂。有一次去另一戶人家,食物盛在芭蕉葉上,女主人不斷地詢問我需不需要幫忙,最後還是忍不住,坐在我旁邊,用手細細地幫我把魚刺都去掉了,只剩下一小堆軟爛的魚肉,讓我不禁完爾,自己突然變成小朋友了。

享受用手吃食物,很有一種反樸童稚的趣味,食物的呈現與接受,多了一種感官的面相,用手撕焦熱的烤餅,手指伸進溫潤濃稠的醬汁,指頭前端抓攏了鬆軟的香料米飯,倒進各種配菜湯汁混合著,把食物送進嘴裡,手指間沾滿了醬汁與飯粒,輕輕甩一甩;嫩滑的優格、把肉從雞腿上撕下來,或是搭配各式濃醬的Dosa煎餅,吃的時候要從中間對折,再一片片蘸點醬料。每一種食材、醬汁組合出不同的質地、溫度與氣味,食物跟用餐的人關係很微妙地轉變了,彷彿變得更貼近,更瞭解對方。

用手吃東西是性感的,通常成年人不會無緣故把手指放進嘴裡,只有孩子才會這樣天真直截,常常我覺得用手吃飯而不藉助餐具,好像是無言而高明的調情,食物變得特別鮮明美味,用餐的過程也讓人愉悅,變成一個儀式,一種足以享受的過程。

印度人吃飯有固定的規矩,進飯館一定先洗手,左手永遠閒置在桌面下,吃完洗手,然後來一杯茶。看印度小朋友吃飯,讓人驚異於他們運用手指的靈活與俐落熟練,連只有一兩歲的小小孩都能獨自用餐,吃得乾乾淨淨,他們把整隻小手都運用上了,把用手吃飯的精髓發揮得淋漓盡致,觀看他們怎麼吃,是最好的學習對象。

Thursday, February 21, 2008

Waterfall

Andrea and a local guide, near waterfall area, Hampi, Feb
從到Hampi的第一天起,不斷地有三輪車司機問我:「有一個很漂亮的瀑布,想不想去看看?收妳兩百盧比就好。」這些人的索價跟表情,都是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我心裡一直在盤算著,要找時間去瞧瞧這個瀑布,跟好幾個當地人打探,瀑布從快要轉進Mango Tree的岔路小徑走去,大概是三、四公里,如果騎腳踏車,大概只能進去兩公里,剩下的兩公里不好走,必須要靠熟悉的人帶領才行。

吃完早餐,大樹下刻石雕的克里希納跟看守路口的警衛正聊著天,跟他們打了招呼,我往岔路小徑走,心想就算找不到瀑布,散散步也是好的。前行不久,看到路邊的巨石上潦草地寫著:史前石窟壁畫,還畫上了個不明所以的箭頭,路邊還有個綁著頭巾的旅人,正彎著腰修理著他的腳踏車。

「嗨,你去看過瀑布了嗎?你知道前頭有個瀑布嗎?」我大聲問。
「我剛到這裡,我是聽說這裡面有一個山洞,裡面有喝了對人身體很棒的泉水。」
這個高個子拿著一個空瓶搖了搖。
「你有看到什麼石窟壁畫嗎?」我指指路邊,一邊往巨石的方向走,壁畫沒看到,卻看到不遠處一個男人正蹲在地上方便,我趕緊退了出來。
高個子和我ㄧ起往前走,兩邊是無止盡的香蕉園,艷陽高幟,他戴著太陽眼鏡,很反常地穿著淺色長袖襯衫、長褲與靴子,他慢吞吞地點著手捲菸,
「妳抽菸嗎?」
我看了一眼,搖搖頭,「你捲的不是菸葉吧?」
「嘿嘿,不是。」他笑笑。
「這麼早就開始放鬆啦?!你從哪裡來?剛到Hampi嗎?」
「義大利,佛羅倫斯。我昨天晚上的夜車到的。」
「你的旅程從哪裡開始?路線怎麼走?」這幾乎是所有旅行人固定彼此交換的話題。
「從孟買開始,前陣子待在Goa的海邊,四月左右希望可以到北印度去。」
「你的城市那麼乾淨、那麼藝術,到印度來有什麼感覺?」心裡一邊納悶,大部分人到Hampi都會先去探訪山丘上的遺蹟群,這個傢伙是怎麼跑到往瀑布的偏僻路上來的。
「結束學校後,我在餐館工作了兩年,當服務生,現在我的想法是,工作半年,旅行半年,我很愛旅行,在印度我看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人,見識到很不一樣的世界。」他一邊興奮地從腰包掏出小相機,要跟我分享照片,「妳看這個我在Goa的Arambol海邊拍的影片!」
小螢幕上是一個嬉皮旅人聚集的地方,一個男人正聚精會神低頭打著形似鍋蓋的傳統樂器,發出原始而悅耳的叮咚聲,另一個男人做著雜耍,頭上、兩手上耍著數個銀色的的球體。另外他還給我看了在Gokarna的天堂海灘的海邊小茅屋、Badami城的石廟與風景。

「你不騎你的腳踏車嗎?」 看著凹凸不平的石子黃土路起起伏伏,昨天我才領教過。
「這條路太難騎了,我真不知道我租這腳踏車幹嘛!」高個子傻呼呼地笑。
經過香蕉園盡頭的小飯館,他把車子寄在庭院裡,路邊有幾個採收香蕉的農人,我又再一次確認了方向。
突然有一個黑瘦的老先生,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穿著夾腳拖鞋,俐落地走在我們前頭領著路,「來,瀑布,往這裡走。」只見老人健步如飛,在已乾涸的河床巨石熟悉地上下穿梭,還不忘回頭指點我要踩在哪一塊石頭上比較好走,高個子此時開始展現發達的運動神經,在石塊上跟著大步跳躍,我的背包放了兩台相機和水壺,腳又不及高個子的長,跟在後面,顯得有一點狼狽。

看來這曾是一條洶湧而寬廣的河流,遺留的巨石經過河水的猛烈沖刷,形成各種美麗而奇特的地形,有的石頭印著波浪的弧形,有的形成了深達數十尺的小石窟與洞穴,有的形成了湖泊與斷崖。

「唯有上帝才造得出這樣的藝術。」高個子發出神性的讚嘆,腳步不停歇的老頭子突然停下來,指著前方的凹陷處說,瀑布到了。當地人口中的瀑布,原來是藏匿於在地表下儼然形成的另一個天地,層層石塊迴旋地掩映下,深達1.5樓層,突然現身的河水激烈迴盪衝擊著,彎腰看著,很有驚心動魄的感受。

老人又領著我們穿越河谷,欣賞不同的地形,高個子想偷懶休息一下,窩在大石頭陰涼處抽菸,老人要了菸抽,卻不讓我們多做停留。
「我真想在這裡睡上一覺啊!」高個子感嘆。我也很想多待一會兒,只是無奈也許必須靠老人的帶路才能回到原地,眼前這一片浩瀚的石堆,充滿了危險與陷阱,如果只是單憑自己亂闖亂走,是不太容易。

我們回到香蕉園與路邊的茅草飯館,老人果然是想賺帶路費,高個子掏出二十盧比,老人明顯不滿意,我摸摸皮包,沒有零錢,高個子很慷慨地說要幫我墊十盧比,老人指著飯館說,「可樂!」,無奈只好請他喝瓶汽水。

高個子喝了椰子水,躺在草席上懶洋洋地,一副打算要睡午覺的模樣。

「很高興認識你,我們很快會再見的,我要往回走了。」我說
「是啊,希望很快再見面,Ciao!」

這一路上遇到的旅行人,大部分的人旅行的方式都以觀光與活動為主,大部分的人也習慣結伴旅行,或是渴望遇到可以聊天同行的人,高個子是我遇到第一個懶散輕鬆的單獨旅人,他聊起旅行時,顯得沒有刻意的計畫與規則,喜歡一個地方就多待幾天,看狀況,也不覺得自己一定要做什麼,跟隨什麼,他在路上說的,他很享受一個人旅行,因為有很多的時間留給自己,關於這點我完全同意。

我想起他右手臂内側的刺青,問他寫的是什麼,他告訴我,「Life Streams-流動的生命」。

Krishna

Tuesday, February 19, 2008

Devi

Durga & Shanti, Hampi, February 08'

Composition013-Fortune Telling

Erotica

山城
















來到Hampi的第六天,大地之母包圍著這座異常靜謐的岩石山城,身體的時鐘逐漸恢復韻律,清晨很早我就醒過來,聽見客店院子裡的麻雀鳴聲,鄰近街道的住家早起展開一天的生活,細樹枝繫成的短掃把在地上發出刷刷聲響,更遠一點也許還有母親洗著衣服,使勁地啪一下下甩在石板上頭,更遠的聲音來自前往唐克哈拉河岸沐浴淨身的人們,或是轉彎再轉彎的老廟口的攤販們,甚至是更遠處。

以聖廟為中心的市集廣場是一個小區域,只要半天就可以摸熟了,從住的客店往外左轉,先是水果攤、旁邊是穿著北方沙漠服裝的吉普賽女人編織著古幣手鍊、再過去是用手搖機器現搾柳橙汁小販、兩處茶攤、租摩托車的、賣各式串珠的夫妻……;我拎了包,右轉經過河岸前行,穿過一片香蕉田後,是我喜歡早餐的地方Mango Tree,的確是在一株巨大的芒果樹蔭下,面對著開闊的田野與河谷,來到這裡,不論是一整天在山城遺跡穿梭探索,或是漫無目的地閑晃與當地人聊天,這裡的奇妙美好,我都有一種「這一定是老天賞給我的禮物」的感恩。

往Bangalore轉車的路上,綁著辮子頭的澳洲女孩告訴我,她剛從Hampi回來,「妳一定會非常喜歡那裡的,我從來沒有看過那樣的景色,我住在河的對岸,非常Shanti,我在那裡不知不覺就待了十九天。」她笑容燦爛地說。我想,很多印度城市,我只待了一天就想掩面逃離,能夠讓人留戀忘返的,必定是個好地方。

第一眼見到Hampi,仍是驚艷,從沒想過世界上有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景致,邊界般的丘陵起伏,環繞著奇特堆疊岩石群,山城間散落著在十六世紀曾是印度史上最強大的王國首都Vijayanagar遺蹟,空氣裡瀰漫著若有似無的魔幻光線,深深淺淺的金砂色澤反射,不規則堆疊的巨石,錯落排列絕美的形狀,而那些在遼闊範圍中靜靜佇立的大小石造廟宇、皇宮、城牆、浴池、市集……,它們的歷史滄海與此刻靜默讓人心折,曾經輝煌過,如今只剩下想像的線條輪廓,與無數的細節,被時間的砂紙摩挲,像是含蓄的寓言謎語,保留給願意細心觀察的來訪者。

那個下午,我放任自己在荒野間探訪,沒有看地圖,不知道名稱,順著廟旁的山坡我不斷往上行進,有的建築物保留完整形狀架構,有的已經斑駁受損,結構秀美的建物與古樸的雕刻,可以讓人觀賞許久而不厭煩,我喜歡細細觀看足以透露當時人們生活樣貌的點滴,窗戶的形狀與大小、廟內暗處的石刻壁畫、水缸、圖驣……,時間在此停駐不動,浮塵飄動在陽光折射的空氣裡;我來到一個宏偉的石廟,外頭的陽光很強,我看不清廟裡供奉的神祇,直到走近了,才看清在暗裡一尊Ganesha象,唯一而巨大,它的寧靜讓我動容,傳說中能夠移除人們一切困難與障礙的Ganesha,儘管不發一語,在我經歷了生病而康復的過程後,特別感受到它的支持與能量,我仰頭望著它許久,許久。

廣場往東方延伸的範圍內,仍能明顯看出往日市集與兩旁建物架構,而許多建築物如今已被當地居民佔據成為民宅,看著這些古蹟的模樣,曬著待乾的衣物,屋前昇著柴火準備煮晚餐,彼此追逐的孩童,經過的羊群,也許人們的居住帶來折墮損壞,但這些古老的房宇還在呼吸吐納著,還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它們活生生的氣味,這和丘陵上已列為保護古蹟的那些建築物又不同,是另一個故事了。

Rebirth

in the memory of February 13th

我要記住這一個日子。

在印度身體生病不適的三個多禮拜,甚至推演到埋下這段因果的種子的更早之前,這段時間,我的身體在我的意識不知情的狀況下,獨自經歷了一個重大的過程,或許初始的感染發炎、發燒暈眩、嘔吐這些症狀都是我當時無力解讀的訊息,我的身體很努力地嘗試著要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麼,那些纏綿的咳嗽,怎麼喝咳嗽糖漿都無法痊癒,讓我夜裡無法沉睡,彷彿掏心掏肺的咳法,似是另一個身體傳達的語言,它正在進行一個旅程,在我的外在旅程之內,一個脫離時鐘、日曆與火車時刻表的旅行,它的存在與衍生超出我的直覺範圍。

生病的期間裡,我仍不斷地在城市之間移動著,像是恐懼滯留與不動,我的焦慮帶領著我的身體前行,好像只要可以移動就是好的,就有了一份莫名的安慰或希望,也許到了下一個地方,我的身體就會好起來,只要到下一個地方。在這移動中,我仍然持續看著醫生,拿著手寫處方籤到當地藥局買藥,頭腦裡閃過也許自己會就這麼不知所以病死在印度的念頭,也曾考慮過是否要買機票即刻飛回家。

那一天早上,在Mysore,異常清晰地,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要繼續並完成我的旅行,有困難,試著解決,身體不舒服,就讓它慢慢痊癒,不管是什麼狀況,縱使害怕,我可以獨自面對。我並不明白自己的勇氣與執著何來,而為什麼這段旅行冥冥中似乎有著某種決定性的意義。最難熬的那兩天,我在廉價旅館與診所之間來回跑,醫生給我打的止吐針無效,稍微進食,身體就像在抗議般從喉嚨源源傾洩而出,最不舒服的時刻,我蜷縮在床上,呼喚著,足以拯救一切的力量,天使、守護神、所有的母親們。

打點滴、打針、吃藥,躺在病床,我回想起很小的時候我生病,媽買剛出爐熱騰騰的菠蘿麵包給我吃,我突然很想念家,很想念被無條件照顧與守護著的感覺。

我感受著我的身體,一個三十六歲的女人的身體,它的脆弱與強韌,它包容孕育著宇宙涵蓋的所有知識與智慧,我所能理解與尚未理解的,關於生命,關於自愛,關於它與世間一切的連結及建立親密關係。我發現我對自己的身體一知半解,苛責多過慈悲,我輕率地擁有,並未真正直視它的細緻與珍貴。看著護士粗手粗腳地把針頭插進我的靜脈血管裡,我看著她幫我的手背造了一個小小的入口,移動時我感受著它的不悅刺痛,看著瓶裡的淺黃色液體一滴滴流向我,我躺在診所二樓開放式的病房裡,病房躺滿了女人及她們的家人們,大家好奇地打量我,我一個人,點滴打得很慢,黃昏時分我聽見附近清真寺響起祈禱唱誦,單純的呼求與信賴,閉上眼睛,再一次,我讓眼淚暢流,我的傷痛、我的無知,我祈求被原諒,同時我願意原諒自己,一切的進行與發生自有其原因,它是為了讓我看見、明白、學習,關於我的身體,關於我的心,那在潛意識的黑暗靜謐處不斷撕裂與拉扯的紛擾疼痛,那是如何地阻撓了我去聽見真正的聲音,我必須學習去聽、去分辨、懂得做出尊重自己的選擇。

離開Mysore,在Bangalore搭夜車轉往Hampi的路程上,止痛藥的效用還在,我感受到長久以來未有的無恙,跟坐在對面的旅行者交談,分享著窗外的溫柔景色,我知道我終將痊癒,在我終於體會了我與我身體之間的親密相繫,這個此生我必須守護的神聖,我讓左手背上的傷口包紮保留了一天,拆掉之後,只剩下淺色瘀青與一個針孔的印記。

Otty